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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46公里,她们用玫瑰锁住了塔克拉玛干,塔克拉玛干的传说

时间:2025-08-01 05:13 作者:将臣之名

3046公里,她们用玫瑰锁住了塔克拉玛干,塔克拉玛干的传说

南风窗

作者 | 乔悦

编辑 | 苏米

风,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吹过,卷着细沙,刮过村庄、田地和人的脸。这里的沙尘多得像从没停过,一年能有两百多天都在刮风。黄沙一漫起来,十几米外就看不见人影。

当地人家门口的台阶上,常年堆着细软的沙子。天刚亮,许多人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拿起扫帚,把门前的沙清扫干净,再开始新一天的生活。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,出门要戴帽子、口罩,耳朵里塞着纸团,防止沙子灌进去。还得赶在风大前下地,拔草、铺管、压沙,动作一慢,风就把苗吹走了。

一年中难得有那么一两场雨,孩子们会趁机跑到外头玩泥巴,享受片刻的湿润和快乐。但大多数时间,风沙铺天盖地,一阵接着一阵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村民们渐渐学会了和沙子“过招”,和风“斗争”,在看似无情的土地上种下绿意,寻找新的活法。

这是一段关于人与沙地的故事。不是沙改变了他们,而是他们学会了在沙里扎根,守住家园,慢慢种出未来。

古丽和她的171亩地

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于田县库勒艾热克村,春天的风从沙丘上扑下来,像是用力拍打在人的脸上。早上八点,新疆的天刚亮,古丽见妮提·阿吾力孜(简称“古丽”)就踩上了三轮车,一路颠簸着赶到了她的171亩地里。

这里每年有260多天都在刮风,风沙太大,连路都看不清,下午基本干不了活,古丽只能早早骑车出门。“电动车骑着都看不见前头,十几米就白茫茫的。”她和村里的其他女工一起,在风起前赶着拔草、浇水、铺滴灌线。实在干不动了,就钻进三轮车里躲一会儿,风一歇,又下地继续干,直到晚上8点才回家。

她今年31岁,右手残疾,两只手加起来只有7根手指,那是她6个月大时烧伤留下的烙印。早年离婚后,她独自抚养一个9岁的女儿。但她不愿意被当成弱者,“别人都知道我不怕吃苦,干活也不比别人慢”。这个春天,她种下了100亩梭梭树,和71亩玫瑰花。

古丽的手/南风窗 乔悦摄

这是她自愿承包下来的地,签了30年合同,花了10万多块。“去年看到别人种梭梭、嫁接肉苁蓉,收益还可以,一亩地能挣1700—1800。”她心动了,靠着早年家里50亩地的收成和平时打工攒下的钱,承包了171亩地。

后来又在网上看到,和田当地的企业愿意给困难家庭提供帮助,她打电话过去说明了情况,1万元的补助很快就打了过来,她拿去买了苗子,把沙丘间的土地一点点铺平、平整、拉管、种苗。

古丽种得最多的梭梭被誉为“沙漠植被之王”,具有耐干旱、耐严寒、耐高温的特性,单棵就能固定周围十平方米的沙地,来年还能嫁接药材肉苁蓉,也是当地村民重要的收入来源。

而玫瑰,在当地被称为“沙漠玫瑰”,喜阳、耐旱、易成活,根系能深入沙下3米。于田县委常委阿克力·阿不都艾尼说,一亩玫瑰花地的收益能达到四五千块钱,“种一亩地的粮食也赚不到2000块钱,4000已经是很好的收入了”,所以在于田,几乎家家种玫瑰。

沙漠玫瑰/南风窗 乔悦摄

但古丽知道,现在还得熬过一个没有收成的年头。“刚把苗子种上,需要两天浇一次水,不然就会被风吹走。”她把希望寄托在明年或者后年,“那时候半个月浇一次水就可以了,我就能走得开去照顾孩子了”。现在是她弟弟每天负责接送孩子上学,她就专心守着地里的树苗,盼着玫瑰开花,也盼着靠种地扛起这个家。

古丽渐渐爱上了这样的生活。“以前这里没有路,沙子都埋到脚脖子上。”现在她清晨从家出发,看着一眼望去的绿苗,心里会“激动”,“说实话,我有时候都不想回家了,在这地里感觉自己特别有成就感。”她说。

锁住沙漠,也要锁住人

2024年11月28日,对于田县来说,是个大日子。

那天下午,随着最后一株玫瑰苗被种进沙地,围绕塔克拉玛干沙漠修建的3046公里绿色阻沙防护带,正式完成锁边合拢。这个从上世纪70年代陆续启动的生态工程,在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推进后,终于画上了阶段性句号。

图源:央视新闻

直播画面里,自治区林草局的负责人高举双手,喊出:“我们合拢了”。镜头下,一排农民站在玫瑰花苗间,跟着一起举手欢呼。还在天津大学参加培训的于田县委常委阿克力·阿不都艾尼坐在宿舍里,看着画面,哭了。他说:“全世界都说这个事干不成,我们干成了。”

这场合拢,意味着防护带的最后一段缺口终于补齐。而这段缺口,就在于田。在新疆全区已建成的2761公里绿色防护带基础上,剩余的285公里,集中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部。这里是风沙危害最深、流动性最强的地带。大沙包多、水资源匮乏、土地可利用性低,加上靠近县城,治理难度远高于其他地带。

其中最关键的是阗东片区。这里有一个面积约35万亩的大沙丘,离县城直线距离仅剩4.2公里,沙子正以每年约100米的速度推进。照这个速度推算,如果不治理,三十年后县城将面临被吞没的风险。这不是危言耸听,不远处的策勒县,历史上就曾因风沙侵袭,整体搬迁过三次。

2024年6月15日在新疆和田地区于田县阗东防沙治沙综合示范区拍摄的沙漠边缘(无人机照片)/新华社记者 丁磊 摄

2023年起,于田启动防沙治沙工作,划分六大片区集中攻坚。全县承担的锁边任务共76公里,占全疆约四分之一,是任务最重的县之一。到目前为止,已经完成了21.4万亩,预计到2030年完成33万亩。

防沙治沙,不仅是生态工程,更是一场有关“人”的工程。人种下去、种得活、种得久,沙才不动。于田试着走出自己的做法,也就是“于田模式”。这个模式并不复杂。县里先把国有的未利用沙地先划拨给村集体,再由村集体分给农户承包。一块地签30年,村民承包面积从30亩到200亩不等,低价租给村民。

前期政府还发补贴,给每亩乔木发2000元、灌木1500元的补贴,补助费用几乎能涵盖农户前期开荒的所有费用。等树木成活率达到标准后,还给农户办理林权证。这样一来,谁种的树就是谁的,收益也归个人,农户还能拿着林权证抵押贷款、融资或继承。

县里也配了水、电、路等基础设施,农户来了就能直接参与土地平整、铺设滴灌水管、种植作物。可就算这样,一开始还是有很多村民犹豫。他们担心土地太沙、水太贵,经验不足,种子种不活。

新疆和田地区于田县,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/图源:新华社

于是,县里干脆拿出近3000万元设立“沙产业试验田”,由政府团队先行种植、筛选品种、验证模式。选育梭梭、红柳、沙枣、玫瑰等耐旱品种,测试成活率、经济产值,等有了样板再推广。“农户不敢试的,我们替他们先试。”阿克力说。

2024年起,全县已有152个村、13个乡镇参与治理,划出了30万亩治沙地,确权地块260多个,群众参与超两千人。

但种树不是种一次就完的事。干了两年没人管,树照样会死,地还是会荒。“种个100亩的树很容易,一两年就能干完,但是你种完以后,明年的成活率谁来保证,明年谁来干,后年谁来干?”阿克力说,最怕就是没人愿意继续干,地又荒了。

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于田开始补上“产业”这一环。

沙地能不能变出产业?

玫瑰,是于田治沙中最早开出的“花”。

早在1000多年前,于田就有种植玫瑰的历史。十多年前,阿热勒乡的村民就在房前屋后种上了玫瑰花。起初规模不大,只是用来泡茶、做花酱。谁也没想到,这种适应沙漠气候的植物,后来会成为当地重要的经济作物。

买土地·麦斯迪克,是万方村的党支部书记,也是一名“老花农”。从他记事起,家里就种着7亩玫瑰,“爸爸、妈妈、爷爷、奶奶以前就种”。玫瑰,是他们一家的主要收入来源。随着去年玫瑰行情上涨,他家的年收入也从三万元涨到了五万元。

“玫瑰花种个几年,地就养起来了。”买土地·麦斯迪克说。玫瑰扎根深、需水少,根系还能固定土壤、改善结构。几年下来,原本寸草不生的沙地,土质变松了,水分能蓄住了,现在甚至可以套种小麦、玉米。

村民正在采摘玫瑰花/图源:新华社

今年,他拿出家里全部的6万元积蓄,承包了100亩沙地,想扩大种植规模。他还特地请来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,带到沙地上看了一圈,请他们判断这地“能不能种花”。老人们点头说行,他这才放了心。

承包土地后,只要玫瑰苗成活率能达到90%以上,政府会按政策发放每亩600元的补贴,100亩刚好是6万元,刚好能抵掉他最初的投入。但这钱不是轻松就能拿到的。为了保住成活率,这几个月他几乎天天守在地头,修滴灌、补苗、施肥,风一吹都得赶来看看。

“我是村干部,带头干,老百姓才愿意跟上。”他说。现在,万方村已有20户村民一同参与防沙治沙,共承包了2000亩沙地。今年春天,又有46户村民主动报名。“下半年还要往沙漠深处推进,那里还有两万多亩能种。”

在新疆于田县万花园防沙治沙示范区,各族干部群众在加紧栽种玫瑰花苗(2024年11月28日摄)/新华社发(许晓龙摄)

他承包的这片地,位于七仙女防沙治沙示范区内。这里是于田县治沙与发展沙产业结合得最紧密的区域之一。2024年,七仙女示范区新增种植玫瑰1.8万亩,加上此前的零星种植,累计接近3万亩。

七仙女示范区地处城市绿洲边缘,紧邻县城、机场和铁路,是必须守住的“防线”。为了提高种植效益,当地采用“1+N”的发展模式:玫瑰是“1”,红花、甘草、沙枣等套种作物是“N”。这种模式既能提升成活率,也能在不同季节形成互补收益。

“玫瑰第二年开始出产,第三年进入丰产期,一亩地收入五六千不难,好的甚至能过万。”阿热勒乡党委书记蔡显富说,“我们这里的玫瑰不光能看,还能挣钱”。

有了农户的参与,还需要有人把玫瑰变成商品。

兼具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玫瑰花在沙漠尽情绽放/图源:新华社

阿布里孜·木沙是阿热勒乡的花农,也是当地花农特色农业发展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。他干这行十几年了,最早靠收购现成花朵,每公斤赚五块、十块的小差价。2019年,他觉得光靠倒卖“干不过来”,于是投了20万元成立合作社,建起了干花加工厂,开始自己做产品。

现在,合作社能生产干花、花茶、精油,还给外地企业代加工。2024年,他们在七仙女项目区旁新建了展厅,游客一进园区,就能边看花边看产品。有一位客户看完当场签了个300万元的大单:10吨干花,分10个月交货,每月一吨。

合作社目前有20名员工,固定种植面积300亩,加上农户主动租给合作社的土地,加起来总共600亩。合作社每年给农户支付租金,年底分红,“农闲时,他们还能来挣点工钱,也是不少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。”阿布里孜·木沙说。

他说,这里的玫瑰花有三个优点:花瓣干、颜色正、香味浓。“你在别的地方很难找到这么干、这么香的花瓣。”他说,“我们跟保加利亚、法国的玫瑰比过,真不差。”

合作社里的玫瑰制品/南风窗 乔悦摄

蔡显富介绍,县里前些年请了农科院专家来做基因比对,发现这里的玫瑰既有小枝玫瑰的血统,也有大马士革玫瑰的基因。“我们这儿的香茅醇含量,是保加利亚玫瑰的8倍,香叶醇含量更是人家的250倍。”他说,七仙女玫瑰的精油含量、香型指标,在国际市场都有竞争力,近年来县里已陆续将干花产品送往法国、日本等地参展,反馈都很好。

为了进一步拉长产业链,七仙女示范区旁还建起了350亩的“玫瑰风情园”,发展观光农业、婚纱拍摄、花节文旅等项目。每年花开时节,游客在花海中拍照打卡,一些村民还能在附近提供配套服务,也成了新的创收点。

“七仙女村”,这个地名背后还有个美丽的传说。

据村里老人说,很久以前,西王母的七个女儿下凡采药,来到克里雅河畔。她们见这地方水草丰美、人杰地灵,便留下来生活。其中,最小的七妹不愿回天宫,临走时把一朵玫瑰花留在了这片土地。第二年,玫瑰开满了整片河滩,也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生机。

“这不光是神话故事,也是我们现在干出来的实事。”蔡显富笑着说,“这片地,就是靠玫瑰种活的,也是靠玫瑰,给老百姓留下了生存和致富的产业。”

水、树、人,一起留下来

在很多人眼里,沙产业的成功似乎提供了一个诱人的设想:如果能把所有沙漠都变成绿地,新疆也许就能变成全国的“粮仓”。但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策勒沙漠研究站,科研人员的回答却更加冷静。

“只要给水,什么都能长。”策勒沙漠研究站副研究员张波说,“但新疆最缺的,就是水”。

策勒县年降水量不到50毫米,而年蒸发量却超过2400毫米。这样的自然条件下,任何绿意的存在都来之不易。副站长薛杰估算了全县的水资源:地下水补给量约1.2亿立方米,加上来自冰雪融化和降水的地表水,大约还有6000万立方米。加起来总共1.8亿立方米。

这个数字,正好够用。但也只能刚好够用。“已经到红线了,不能再扩了。”薛杰说。一旦地下水位下降,根系无法再接触到水源,地表所有依赖深根存活的灌木就会迅速枯死。

研究站的试验田/南风窗 乔悦摄

因此,尽管眼下沙地玫瑰、肉苁蓉等经济植物在于田地区取得了显著成绩,策勒的科研人员仍然保持克制。他们看过太多“一哄而上”后的反噬:今年栽一千亩,明年再栽三千亩,后年一查,前面那一千亩已枯死大半。张波记得,自己小时候在北疆,“年年种树,我都长大了,那地方还是没树。”

沙漠不能不治,也不能强治。节奏太快,反而会被沙漠吞没。张波反复强调一个词:“中庸之道”。国家层面出台的《全国防沙治沙规划(2021—2030年)》也在理念上给予了支持,强调尊重自然、保护自然,坚持“宜荒则荒、宜沙则沙”,充分发挥原生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。

这种“中庸”背后,是科研人员几十年对生态系统和水资源的深刻理解。策勒沙漠研究站成立于1983年,当时的沙漠距离县城最近处仅有1.5公里,策勒县历史上已三次因“沙进人退”而整体搬迁,再搬就无处可去了。自治区政府紧急决定由中科院设立沙漠研究站,就地试验防沙治沙技术。当时的目标明确:保护策勒县。

如今的策勒站,已经从单纯防沙,拓展到“防沙+科研+生态产业”三位一体的发展模式。研究人员不仅研究荒漠植物的逆境适应性,还在推广肉苁蓉人工接种、红柳灌木护林带、水盐调控、绿洲稳定性等方向取得成果,这些技术还应用到了中亚乃至非洲的荒漠治理中。

为沙漠中的植绿进行滴灌,确保苗木成活/图源:策勒县融媒体中心

但要让这些技术真正落地生根,还需要人与自然之间建立新的关系。过去,技术和政策常常先行,却忽视了当地人的接受程度。治沙不仅是生态工程,更是一项社会工程。科学的节奏,必须与人的节奏同步。

张波回忆几年前中科院参与的一个扶贫项目。研究人员鼓励村民种植水稻,免费发放肥料,手把手教他们何时施肥。可过了几天专家来看,发现水稻叶子仍然是黄的。一问才知道,农民嫌施肥麻烦,根本没用。“就算地里长出黄金来,我也不想这么麻烦。”村民们当时说。那是一个阶段的写照。当时的脱贫推进艰难,农民对外来技术和观念缺乏信任,文化水平也限制了沟通和执行力。

但这些年,变化正在发生。张波说,现在村里的孩子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,上学积极性也高了不少。许多年轻人选择回乡,重新投入农业、文旅、电商,也有不少来自云南、贵州、四川的农民工来新疆参与治沙工程。他们带来了新的经验、新的技术,也带动了更多本地人参与进来。

一个更稳固的生态系统,正在从人心的变化开始建立。

策勒乡防沙治沙点已栽种好的红枣树(航拍图)/阿巴拜科日 摄

走进策勒县的村庄,路两边的乔木一排排扎根,有些地块上甚至挤着四五棵树。这种密度不见得科学,却是村民面对风沙最朴素的应对方式。一棵树挡不住,就种两棵;两棵不够,就再种几棵,只为了心里能踏实一点。这些看似粗糙的想法背后,藏着对沙漠最本能的敬畏。

而现在,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和沙漠共处。在这一代人脚下,沙地正在变绿,产业逐渐扎根,村庄也稳稳站住了。风仍在吹,但沙不再是必须逃离的理由。

他们不再问:“沙还能推过来多远?”

而是开始想:“我们能在这片沙里,走多远?”

(实习生孙月对本文亦有贡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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